“近年来,我国煤化工行业的发展很不容易。总说我们取得了世界瞩目的成绩,有些技术甚至世界领先,但‘领先’背后我们知道自己很苦,因为别人可以选择做与不做,而我们不得不做。”近日在“2018中国国际煤化工发展论坛”上,中国工程院院士、中科院大连化学物理研究所所长刘中民如此感慨。寥寥数句,道出了产业进步的背后隐忧,也折射现代煤化工发展的重大意义,引发了场内共鸣。
这场持续2天半的论坛,吸引着多家煤化工企业的主要负责人、来自各地的400多位从业者,也聚集了国家发改委、工信部及能源局等部委的相关负责人和包括中国工程院院士谢克昌、刘中民在内的行业专家。
产能利用率大幅提升 “煤头化尾”项目更胜一筹
“记得几年前,我们还聚在一起讨论‘有没有’的问题,如今已在研究要不要做产业预警了,可见煤化工发展得有多快。”工信部原材料工业司石化处副处长张帆的一席话,引得场内多位听众会心一笑。笑容背后,成绩有目共睹。
作为煤炭清洁高效转化的重要方式,我国煤化工产业可推动煤炭年转化能力2亿吨以上。中国石油和化学工业联合会煤化工专委会统计显示,“十一五”发展至今,以煤制油、煤制气、煤制烯烃、煤制乙二醇为主的现代煤化工项目,均已打通工艺流程。截至9月底,四类项目年产能分别达921万吨、51.05亿立方米、872万吨、347万吨,较“十三五”初分别增长214.3%、64.4%、69.6%、50.9%。
“尤其是随着今年国际油价逐步回升,煤制油产业整体开始扭亏,产能利用率达到60%,并有望在四季度保持上涨趋势。烯烃和乙二醇保持了较高的开工率,竞争优势明显。”煤化工专委会副秘书长王秀江分析。
石油和化学工业规划院院长顾宗勤进一步指出,相比煤制油、煤制气,“煤头化尾”项目的经济效益更为突出。“以煤制乙二醇为例,据下游聚酯化纤企业反馈,去年以来,产品质量有了较大提升,应用比例也不断提高。截至今年4月,在建煤制乙二醇项目还有10个,产能合计240万吨/年。”
作为企业代表,中石化长城能源化工有限公司副总经理何祚云也深有感触,“就乙二醇和烯烃行业而言,煤基产品已占到全国工业市场的25%-30%,未来有望继续增至35%-40%,极具市场竞争力。”
“内忧外患” 燃料型项目经营困难
“煤头化尾”项目的突出表现,也映衬出另一类项目的“痛苦”处境。
在大唐集团副总经理、中新能化公司总经理吴秀章看来,现代煤化工可分为化工型、燃料型两大类别。前者正是包括烯烃、乙二醇等市场开放项目,“无论从吨产品、还是单位投资的盈利情况看,都好于煤制油、煤制气等燃料型项目。后者虽有所进展,但整体仍陷于经营困难的境地。”
以煤制气为例,吴秀章称,受煤价波动等因素影响,其实际生产成本较高,目前仅低于进口气,项目几乎没有优势;原规划的煤制气项目管网均未成型,导致产品输送受限,运行无奈处于被动;因结构单一,除天然气外难有中间产品,且目标市场单一、用量偏低,项目短期面临限产。“除内蒙古汇能公司产品以LNG为主,不受管网限制,可做到微利运行,其他煤制气项目均举步维艰。但偏偏,它们对能源安全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。”
吴秀章认为,就平衡能源对外依存的角度而言,现行燃料型项目并未真正发挥预期效果,甚至在保障能源安全中的作用不大。“据我所知,一些项目已在研究转产以求自保。今后哪还有企业敢上新?”
与此同时,化工型项目自身也藏隐忧。“因产业投资缺乏反馈机制,煤炭企业‘逢煤必化’,同类项目遍地开花,产能过剩风险已有显现。比如目前在建、拟建的烯烃项目超过3400万吨,同质化现象严重。”中国神华煤制油化工有限公司董事长张传江坦言。
此外,还有来自石化行业的外部竞争。多位专家不约而同地表示,现代煤化工虽被定位为石化行业的补充,但二者也存在竞争、淘汰关系,“补充、替代石化产品,不代表我们就要做完全一样的东西。”
张传江也称,沿海地区正在掀起一股油化一体化高潮,一旦成型将给现代煤化工带来极大冲击,“规模化后,效益、能效及产品质量等均将大幅提升,而煤化工产业相对分散,面临的压力会非常大。”
基础研究成瓶颈 项目推进暂不宜操之过急
要想扬长避短、再谋发展,产业必然离不开技术支持。“放眼煤化工行业,一会说过热,一会说冷。但不管冷热,背后缺的都是技术。过热,是因没几个技术可用,大家只能抓住有限的技术进行投资;过冷,说明煤炭企业没钱发展,更别谈技术了。”刘中民再次强调技术的重要性。
那么,我国现代煤化工技术的基础如何?“虽不能说十全十美,但技术足以说全面过关,且攻关速度很快。最初很多人抱有技术不成熟、受制于人等担忧,而如今无论设计建设,还是制造运营等都已达到稳定运行水平。”吴秀章称。
“但也要看到,我们的创新成果仍落后于化工行业先进水平,速度和能力有待提高、新产品开发力度不足、装置匹配及优化集成水平不够。”张传江称,比如因项目分布于陕蒙等不同地区,相隔几百公里的距离制约了原料、工艺等互补,导致技术集约化方面存在缺陷。
技术受限的根本,在刘中民看来,还要归结于对基础研究的认识不足。“就像搭积木,如果在最下面放一个球,整栋房子便很难搭起来。随着发展越来越多,我们越深深意识到,基础研究正在成为关键瓶颈。”
介于上述技术制约,国家发改委产业协调司处长邵稷提醒企业,扩张不宜过快、过度。“1.0版本技术出来后,大家迫不及待就要推广,恨不得铺天盖地用在各个地方。但想过没有,2.0版本出来后呢?”
邵稷指出,相比炼化产业经过四五十年发展、短期内难有颠覆性突破的情况,现代煤化工尚属新型产业,技术推广应有条不紊。“否则,一旦有了优化升级新技术,原先出的投资、占的资源怎么办?”
寻求差异化特色推进关联产业融合发展
优中有“忧”、掣肘待解,产业发展的下一步方向何在?国家发改委产业协调司副司长卢卫生表示,我国现代煤化工产业正处“升级示范”的重要阶段,应加强核心技术和重点装备创新,推动产品差异化发展;注重集约发展,打造一批具有国际水平的产业基地,提升产业的经济效益及安全环保水平。
“做好示范,不是简单的扩张放大,而是技术工艺、工程设备等整体水平的再研发、再升级,该阶段的风险不比实验室里小。”陕西煤业化工集团公司副总经理尚建选补充道。
对此,延长大化所西安洁净技术研究院副院长杨东元提出两个方向——“做短”与“做长”。“做短是指,如何通过最简便的路线,来实现煤炭的化工化、产出优质化工品。做长,是在有了大量、廉价的煤基化工品后,如何从低成本上突破,将基础原料进一步转化为材料。料要成材、材要好用,我认为这是未来20年左右,煤化工产业发展的一个重点方向。”
这一说法,得到了邵稷的赞同。“目前涉足煤化工的多为煤炭企业,但技术含量较高的产品更多集中于化工领域,化工企业却对煤炭资源掌握不多,因此也形成制约。对煤企而言,如何弥补化工这块短板,将产业链条‘做长做精’,不失为值得关注的重点。”
提高煤化工产品档次、加快推进关联产业融合,顾宗勤对此持类似观点。“比如与盐化工结合,可对青海等地盐湖进行开发利用,建设煤制烯烃项目;结合汞污染防治国际公约要求,在有条件的地区适时实施聚氯乙稀原料路线改造,乙炔加氢制乙烯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