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境普通,格兰霍姆必须自己为梦想而努力。为了支付戏剧艺术学院的费用以及其他开销,她不得不打三份工,她形容自己“累得像狗一样”。
但努力并未换来收获。她没有获得任何电影角色,唯一一次出现在电视上是参加真人秀《约会游戏》。努力了3年后,格兰霍姆认清了现实:她不会唱歌,不会跳舞,是一个糟糕的女演员。
21岁那年,她正式成为美国公民——距离举家从温哥华搬到加州已经17年。这一年,曾经的演员罗纳德·里根竞选总统,他说:“要成为一名优秀的政治家,就必须成为一个好演员。”看到的、听到的、历经的种种,格兰霍姆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不是只有一条路,她决定停止追逐好莱坞的星尘,换个舞台寄存她的野心。
1981年,罗纳德·里根成为美国历史上唯一一位演员出身的总统,而詹妮弗·格兰霍姆进入加州大学攻读政治学和法学,成为家里第一个大学生。她停止明星梦的那刻,也许并未想到,另一条路竟会将她带到司法部长、州长、能源部长的位置,一路向上。
密歇根第一位女州长
现年61岁的格兰霍姆最知名的一段职业生涯,是担任密歇根州第47任州长的8年。她是该州第一位女性州长,也是第四位非美国本土出生的州长。
一开始,她并未想过走向这样的政治生涯。被哈佛法学院录取时,格兰霍姆知道自己的人生方向永远改变了,但她的意愿是当一名民权律师,然后成为教授或是法官。相反的,她的丈夫丹则计划从政。两人是哈佛同学,他的温柔、爱心和对穷人的热情,吸引了格兰霍姆。他想要有所作为,梦想有一天能成为密歇根州州长。
没有谁预料到格兰霍姆将会实现丈夫的梦想,但当她从哈佛毕业、去密歇根州韦恩县担任律师起,一切就似乎注定了。12年的时间里,格兰霍姆从律师、助理检察官,到韦恩县最年轻的公司法律顾问,到1999年成为密歇根州第一位女性司法部长,名声渐起,更宽广的政治之路被逐渐打开。
2002年,格兰霍姆决定竞选密歇根州州长。这张看起来聪慧、漂亮、自信的新面孔,在一堆男性竞选人中,显得尤其抢眼。她的竞选,提高了女性选民的投票率,最终她在大选中大获全胜,并在4年后获得连任。
2000年以后,密歇根州经济就处于下滑态势,失业率居高不下,在全美50个州中位列前茅。解决失业问题成为格兰霍姆任期最为严峻的任务。她认识到,靠着世界“汽车之都”的名声,密歇根州辉煌过,但随着美国制造业的衰退,就业岗位不断流失,密歇根必须改变这种单一化的制造业模式,走向经济多元化。多元化中最为重要的一元,便是清洁能源。
格兰霍姆认为,以汽车产业为支撑的密歇根,没有必要跳出这个名声,而应该以此为跳板,发展电动汽车产业,成为清洁能源领域的领导者。既然密歇根是汽车1.0的故乡,那它也可以成为汽车2.0(即电动汽车)的故乡。这是密歇根州发展的重要一步,也是格兰霍姆得以走向能源部长的开端。
格林威尔问题是格兰霍姆解决就业难题、推动清洁能源的一个典型缩影。
格林威尔是一个有8000人口的小镇,全镇近3000人都在伊莱克斯电冰箱工厂工作。但现在,伊莱克斯打算迁往墨西哥。格兰霍姆带上全部官员和伊莱克斯谈判,她要给对方“一个无法拒绝的提议”,这包括20年免税、政府出资协助建立一个全新的工厂。但在考虑17分钟后,伊莱克斯的高管依旧决定搬走,即便这是他们见过为保住工作岗位给出的最慷慨的条件,因为在墨西哥他们只需要支付工人每小时1.57美元的薪水。
作为州长,无法阻止就业岗位的流失,格兰霍姆满是挫败。当她面对工人的质问时,她看到了他们的痛苦,也看到了密歇根经济转型的巨大机遇——清洁能源。
格兰霍姆找到了一家太阳能电池板制造商,说服他们在格林威尔落户。这家公司在格林威尔开了两家工厂,将因伊莱克斯搬迁而失业的人员重新雇用。
此后,格兰霍姆开始更加积极地推动清洁能源发展,努力发展电动汽车产业。她所关注的,不只是单纯的制造,而是从研发到生产的每一个零件。在她看来,揽下整个供应链才能形成集群效应。2008年,格兰霍姆通过了可再生能源投资组合标准,这一标准要求到2015年密歇根州10%的能源供给来源于可再生能源,到2025年达到25%。标准通过后,40多家公司宣布了在密歇根州的新项目。
到格兰霍姆任期的最后一年,密歇根州已经有了258家清洁能源企业,这些企业投资了近百亿美元,创造了约9万个就业机会。这些数字中,电动汽车电池占据了不少比例,太阳能和风能产业也提供了1万多个工作岗位。
此外,为了改变密歇根州的就业难题,格兰霍姆一方面推动教育改革,提升大学教育普及率,另一方面提出并签署了法令,为失业工人提供两年的免费再就业培训。
改革非一日能成,传统制造业的颓势也无法摁下暂停键。担任州长的8年,尽管密歇根州多次被评为全美前三大洲、两次被皮尤中心评为全美管理最完善的州之一,但它依然面临高失业率问题。格兰霍姆也常常会感觉压力很大,害怕让人失望。有时,她会戴上帽子和太阳镜,伪装自己,低着头在大街上行走。
巨大压力背后的支撑,是她曾想成为州长的丈夫丹。很早前,主持过两人婚礼的神父曾问丹,如果8年或10年后,民主党想让詹妮弗竞选一个空缺的参议院席位,他会怎么想。丹说:我会嫉妒,但会调整,然后110%地支持她。
8年州长任期结束后,格兰霍姆和丈夫合写了一本书——《一个州长的故事》,这更像是两个人的努力完成了一个人的梦想。
走进“小五角大楼”
人生走的每一步都是在给下一步搭建基石。靠着密歇根州州长的经历,格兰霍姆被贴上了“清洁能源先锋”的标签,获得与之接触的更多机会。
刚一离开州长之位,她就被邀请成为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公共政策学院的兼职教授,开设了一门名为“艰难时期的治理”的研究生课程,教授有关清洁能源、政策创新和沟通的内容。她还成了伯克利能源与气候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、劳伦斯伯克利国家实验室的项目科学家。她的研究重点集中于两大中心:就业和电动汽车。
曾经,格兰霍姆计划成为一名教授。在50多岁的年纪,带着丰富的政策实践经验走上讲台,她成了学生眼中的绝佳导师。
在课堂上她总是能娓娓而谈,发起了许多创新课程和研究工作,例如高性能电池生产商如何推动电动汽车发展并创造就业机会。她不只是停留在单纯的政策研究层面,而且关注实施,考虑每一个政策构想的重点是什么,在哪里可以更好地执行。在她的班级里,没有等级制度,她与学生平等对话,经常与他们见面,甚至会在学期末带上一大堆零食和饮料来上课。
同时,格兰霍姆还加入了多家公司,其中有建造充电站的制造商、管理电动汽车充电站网络的公司。在多次演讲中,格兰霍姆反复强调自己的观点:制造更多的电动汽车,加快整个产业发展;必须赶在其他国家前,创建可再生能源标准,激励清洁能源领域工作者。她在新闻刊物专栏上写道:低碳经济复苏的时机已经到来。凡此种种,让格兰霍姆在电动汽车乃至清洁能源方面的名声逐渐稳固加深,被人盛赞为“一个有远见的思想家”。
但她很清楚,个人在能源方面的远见,远比不上一个系统的努力。格林威尔问题的后续,让她深刻认识到了这一点。2011年,挽救了格林威尔失业率的制造商希望进一步扩展,它关闭了格林威尔其中一家工厂,搬迁到了清洁能源政策更利于其发展的安大略,一批工人再次失业。想要在全球化的大环境下,为美国创造好的就业,同时解决全球气候变化问题,格兰霍姆提出必须要有一个全国性的能源政策,而非各州市单打独斗、各自为政。
奥巴马政府曾斥资43.5亿美元启动“力争上游”的国家竞赛,激励各州展开卓有成效的教育改革和课堂创新。最终,48个州参与了竞争。这个计划给了格兰霍姆很大启发,她认为,这种竞争模式也可以应用到能源领域,让每个州都能根据自己的情况来推行不同的能源政策,比如西部发展太阳能,北部发展地热能。甚至于,这个能源激励计划不一定非要通过国会,它可以由私营机构资助建立。
当拜登成为美国总统后,他提名詹妮弗·格兰霍姆为能源部长。美国能源部有个绰号,叫“小五角大楼”,足见其重要性。站上这个舞台,意味着格兰霍姆能发挥更大力量。
格兰霍姆与拜登结识在2008年。受金融危机的影响,当时汽车行业受损严重,奥巴马政府启动了汽车业救助计划。作为“汽车之都”密歇根州的州长,格兰霍姆与奥巴马政府展开了紧密合作,与副总统拜登成为盟友。在救助计划中,拜登亲自宣布了一项13.5亿美元的资助计划,涉及12个电动汽车项目。现今,拜登推行绿色新政,承诺加速汽车行业向电气化的转变,在整个产业链中创造一百万个新的工作岗位,经验颇丰的格兰霍姆无疑是优选。
在此之前,格兰霍姆曾两次被传为能源部长的可能人选。第一次是在2008年奥巴马当选时,第二次是在朱棣文宣布辞职时。这些猜测足见她在能源领域的影响力。
从名不见经传的女演员,到成为家里第一个大学生,然后走上众人瞩目的大舞台,詹妮弗·格兰霍姆的职场生涯无疑是成功的。有人说她聪明,但她反驳,她并不比其他人聪明,只是她足够拼命。
她会在早上六点半开始工作,经常晚上九点以后回家,然后继续回复电子邮件直至深夜。她可以一天参加多次募捐活动,接受电视台的采访,在车上也不停歇工作。甚至于在做完手术后没多久,就飞往以色列签署合作协议。
若最终任职美国能源部长,格兰霍姆将不只被美国,更会被世界看到。更大的舞台,意味着更大的责任、更艰巨的任务,对于61岁的格兰霍姆来说,这或许是个激动人心的挑战。